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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is Hong

多留一点温柔和宽容给自己


想写的东西永远都有很多,一年比一年多,但可能就是因为太多了,所以很多时候提起笔又什么都没写。好像每年都会有一篇文章是从年尾起笔,慢悠悠写到一半,跨了个年,才收尾发出。

飞东北的飞机在舱门打开的那一刻,皮肤触感到东北的空气,我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冬天啊。东北的冷在我看来,反而比南方的湿冷要舒服些。从以往登山来看,过了零下十几度以后,我几乎体感不出再往下到零下二十和三十的区别。


东北的冬天黑的早,四点太阳就下山了。晚上吃完大柴炖,我们一身热气腾腾,菜量是真的大,吃得人饱饱的。

饭馆是一对夫妻俩开的,两口子忙里忙外,配合得好有默契。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刚来几位客人,正准备坐下,丈夫往里面桌望了一眼,女人就明白了丈夫的用意,问客人能不能换个桌子坐,这个桌子一会儿有别的用处。我突然想到了奶奶家门口开早点铺的夫妻俩,已经开了快30年,一个负责食材批发,一个负责招呼客人,一个忙厨房,一个忙收银。有一次我看见女人一边喊住已经发动了车子的丈夫,一边往丈夫包里塞了几个包子,说趁热吃,别凉了,那一瞬间我想到自己父母。

我常常对这些看似平凡到不行却携手走了很久很久的夫妻,萌生莫名的好感和羡慕之情,这样一起面对这个世界,共同打拼,互帮互助,相互既是独立的个体,又是相依为命的队友,这样的情感,可能更接近我理想中爱情的模样,现代都市人里越来越少有了。中文的古话里有一句,“男耕女织的时候能白头偕老,大富大贵后反而妻离子散”。现代社会的精英们,也许是被现实推着走,更多的是各自为战,遇事先考虑自我这个个体,而不是我们这个队伍。如果说感情里什么话会让我心生凉意,可能并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的未来只看重自己,不是我们“。头脑清晰,没毛病,但不暖。


路上,我和闺蜜聊到多年来还有联系的高中校友们,闺蜜说,我们那时候大部分的同学还是嫁给了爱情或是娶到了爱情,真好。但后来在社会上认识的人们,更多的人谈感情像谈合同,渐渐没了爱情最原本的初心和火花,靠的是一叠配对测试题和看似合适的三观,走脑子不走内心,合适了,没有爱情也可以搭伙过日子,好的些许也能日久生情。也没毛病,萝卜青菜,很理智。看《拆弹专家2》,男主角说,以前大家用坏了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是修修还能用,现在更多人会选择换一个新的。我想,这样的一代人,可能也没有资格抱怨变了味儿的感情和没有激情的婚姻吧。


年前阿Y约我喝两杯,阿Y是今年从公司辞职回老家的同事。这一年,一场疫情,他失去了一位至亲和一位至爱,自己也大病一场。那时候我知道他的状态,一度抑郁关闭了微信,他再次见到我,把我直接举了起来。又见他的笑容,我就放些心了。

正逢阿Y三十八岁生日,几杯下肚,他有些微醺,说,如果不是今年的变故,他可能不会停下来去思考人生。

“你知道吗,我已经习惯了给自己设定的人设,习惯了凡事说感恩,习惯了低糖饮食,习惯了不轻易表达爱与憎,甚至习惯了不去爱与憎,我长时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正能量的人设。但不经历生离死别,我可能永远体会不到那种由心底直溢而出的止不住的丧。自闭的时候,泛泛而谈的大爱,变得索然无味。一些不太会共情的人和你说,当修行抵达更高境界时,你也会像他们过的一样好,但我并不想活成他们的样子,因为我曾经就是那个样子。”


他停了停,我看着他,这是我以前不曾见过的阿Y,多了份真实的可爱,心里有些感动。他抿了抿嘴,继续说,“我逐渐意识到,我对这世界的感受力正一点点被剥夺,我们习惯的这个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发生着,同时也有很多不那么美好的事情在发生着,我想重新勇敢地说出我喜爱,我厌恶,而不是我都行都可以。我想找回那个自由的自己,那个敢爱敢恨的有血有肉的人。“


说完他问起我这一年有什么感悟,我还在回味他刚才那番长长的肺腑之言,其实多少我能明白他一些,很多人面具戴久了,便分不清哪个是面具,哪个是自己,又或者早就融为一体,撕下面具看清自己,需要脱胎换骨的勇气,生离死别,往往是能有这般力量。我不太有回顾的习惯,所以当阿Y这么问我,我一时失语。

去年的确是异常困难的一年,我常常梦见两个女孩坐在白色屋顶的天台仰望星空,女孩从后面抱住另一个女孩,说,是不是累了,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吧。很多时候语言和文字都无法真正做到贴近实感。但没有哪种感受和体验是过于渺小的,哪怕是一片落叶的消逝,也是属于它最大的命运。我认真想了想,回答他,就说几个关键词吧,真实,静心,活在当下,细水长流。


阿Y抢我一步说,这两年你不太分享动态了,ins也不用了,以前看你的朋友圈总是很正能量,现在你都不怎么出现了。我噗地笑了,是吗,好像是。他问我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我开玩笑说,老了吧。


仔细回想,起初的确是有一些因缘果。以前我和很多人一样,没心没肺活的很阳光,加上工作关系,常常只会分享积极和开心,在不经意间聚集了一些人气。有段时期却常常因而被重要的人打压和评判,换成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不会上心,但因为是重要的人,所以在我这里是有份量的,于是静下心来去理解和思考,就像对着一面镜子,看清楚什么是自己真正看重的。最终选择保留下来的,一定是自己真正看重的,而对于次要的,就自愿摒弃了,久而久之真的没了以前的一些习惯,一定程度上更加活在当下了,算是得失守恒吧。我常常有因祸得福的福气,顺着生命中来到身边的一切,顺势而为。


我觉得每个人都会有类似的经历,只是具体到细节上的人和事会有所不同。阿Y点点头,他问我会不会痛苦。我想,冲突的当下的确是不太好受的,但事后要上升到痛苦的层面,不敢说。况且,一切都是暂时的。其实我后来会想,人们所说的痛苦究竟是什么呢,它有那么“不好”吗。我和阿Y有一处共鸣,我也并不那么向往到达所谓的解脱。越来越喜欢感受人世间的味道,伤心究竟是怎样的感受?伤痛又是怎样的体会?失望?失落?失魂落魄呢?感动?感激?感同身受呢?惊喜?心动?喜极而泣呢?等等。我愿意沉浸在里面足够的时间,因为它可以给我创作的灵感,而冥冥中把我从互联网创业者蜕变成自由创作人的,正是这一切感知,它们让文字音乐和影像更有温度。


所以对于生命中给予我一切感知的人事物,尤其是缘分特别深的,我是真的发自心底的感激,哪怕有打击和评判的行为,离开当下那个难受的状态后,我也是真的会慢慢包容和爱。不记得在哪里读过一段文字,很有共鸣,说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提婆达多,那个与你一起最长时间的人,那个一直和你打比赛的人,那个与你势均力敌的对手,他是你的另一面,他有你生命的另一部分。他可能是你的父母,可能是你的伴侣,可能是你的好友,可能是你的事业伙伴,可能是你的前辈,不管他是谁,他如何示现,当你认出那个人,你要爱他,珍惜他,你要用心与他一起。

习惯很有意思,在不经意间来来去去。可能是这两年工作中天天拿相机,有的时候工作和出行相互融合,一半在路上拍,一半在电脑前修,还要想一想文案。后来真正到了自己的生活里,快门反而按的少了,连出行的时候都不再拍很多片子,只是做一些随心随性的记录,更多时候用来发发呆。

开车沿着海岸线来到一座小的县城,古色古香的气息,阳光的影子从不高的墙面划到另一边,街头巷尾是自行车铃铛的叮叮声。小时候很多声音现在都听不到了,磨剪子的、弹棉花的、炸爆米花的。现在打开窗户,都是汽车和施工声。

写到这里,2021都已经过了几天。从东北到福建,从零下二十度跨到了零上二十度,远方的朋友说这才是跨越2020,还真是。


我们坐在渔船上,和渔民唠着嗑儿,海的另一边在日落。降温了,南方的阴冷,海风的潮湿,冷到骨头里,想吃顿热乎饭,一进馆子,没有暖气。但是无所谓,年岁里长出的温柔和宽容,要留多一点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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