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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力打力


细数有两个月没更新文章了,朋友问我一般会不会制定写作计划,我说不会,就完全随心吧。这两个月奔波于各种商业拍摄,婚礼,活动,广告,几个月前还在电视里参加节目的艺人,机缘巧合参与了她们的拍摄,又去登山了,包括父母家院子的翻新,和自己国内新住处的安置。伙伴说你怎么规划的,做什么都能一头扎进去,我说完全没有,我根本不是一个有宏大目标和规划的人,有时候机会来了,就顺势而为吧,机会没来的时候,也不强求。


我开玩笑称下半年是后疫情时期,电影倍速播放。人们常常说忙点儿好,在国外也常常听到“busy is good”,我估摸着那些说“忙点儿好”的人也不一定在走心。我喜欢充实,但我不喜欢忙,充实是一种内在的状态,而忙更像是外在的枷锁,一个人可以只做一件事,但仍然感到很充实,也可以从早忙到晚,却感觉很空虚。我只是想把自己的生活过的充实而非忙碌。在之前的一篇文章里提到过,“忙”字拆开来是“心 亡”,心亡了,还怎么能写出走心的文章呢,只能利用碎片时间,在手机里记录些当下的实感,等之后静下心来整理成篇幅。


那天看诗人余秀华的一段视频,她说:“诗歌就像她的一根拐杖,它永远不会抛弃你,这根拐杖在你难过的时候、想到它的时候、需要它的时候,拿过来就用;在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乖乖待在一边,但它一直都在那里。”对我而言也是这样,文学和音乐,永远不会背叛和离开。读一本书就像交一个朋友,有时候你会发现与书的交流比与生活中一些人交流来的更加深入透彻,所以我对与人交友不会放太多时间精力,不少人都有这样的共鸣,我们认识很多人,但大多数在心里都称不上朋友,多年来身边还是那么些旧人,一辈子其实走进心里的就那么些个。


今年十月零儿过整岁生日,没想到她会来南京。我说这是什么缘分,一个月前还问你整岁怎么过,你说不知道,那时候可没想到你会在我家和我爸妈一起吹蜡烛。她也笑了,说不喜欢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叫来撑场面,来的人里又有几个是真朋友呢,只会和最好的闺蜜,要么就是和当下爱的人一起吃个饭,不然宁愿一个人在路上。这一点我们挺像,重要的日子只爱与重要的人度过,平日也不喜去人多的聚会。感情也一样,没有遇到感觉对的人,我可以一个人很久,也不需要找个伴儿,因为并不寂寞,一个人能过得很充实,但一旦遇到感觉对的人,我可以是很久,也想过一辈子,但不强求。


近期参与了一部舞台剧的创作,关乎疫情下的蜕变与成长。导演李导是一位读者的朋友,读过我的几篇文章后联系到我,他说最近受到身边一些人事的启发,想创作一部舞台剧,问我有没有兴趣读读他的初稿,参与其中一部分情节的编写。看完故事梗概后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是上半年疫情期间的事儿,情节非常生活化,我答应了他的邀请,在创作中也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思想。


这部剧讲的是一对刚刚离异的夫妻,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不得不在同一屋檐下,继续共处几个月足不出户。在这段日子里,双方都还有着对彼此的怨气,但又都试着维护表面的和平。他们每天做饭吃饭,其余时间各自在各自房间,偶尔一起看个电影,就像一对没离异的夫妻。但过去的某些事件,还是会像一根针,时不时扎一下彼此。然而随着隔离的日子一天天过,两个人从一开始的不讲话、一讲话就争吵,到后来开始沟通,再相互尝试理解,他们好像再一次看见彼此,又似乎是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看见彼此。他们各自都在隔离的过程中重新审视自己,努力完成一次内在的成长与蜕变。


李导让我推荐女主角的人选,他希望找一个平日生活里的人,最好不要有太多表演技巧,但要有内在丰富的文艺感。我想到了辰,辰是十年前和我一起做网站认识的伙伴,后来她去了杭州发展,我们平时不常联系,一年可能都发不上几条微信吧,这么多年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却似乎了解彼此的生活状态。辰是个文艺的女子,但身上有一股劲儿,不是那种会压倒众人的蛮劲儿,而是从细小甚微中散发出的力量,一种柔和的刚,非常打动人心。我们曾经一起创业过,也是因为相似的原因,都离开了互联网行业,她说和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能这也是一个原因,让我们没有在时间的长河中渐行渐远。我看着她转型做了主持人,参与配音工作,结婚生子,与世无争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我喜欢这样的人们,那种对自己热爱的人事物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真挚与无畏,每当遇到这样的人们,我特别想看到他们绽放。

因为剧情创作与台词编写,李导邀请了所有工作人员一起聊聊自己生活中吵架的情景,没想到竟然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我不是专业演员,其实在一开始让自己进入角色时,挺吃力的,因为你只有对角色足够深信,你才能逐渐成为这个角色,才能把她演好,除非这个角色的性格和你本身就很贴近,但这部剧显然不是这样的。” 辰说,“我在生活里面对冲突是会回避的人,也极其不擅长争吵,而这部剧本里基本上有一半以上的台词都是夫妻斗嘴。现实生活中,我特别生气的时候会发很大的火,但一般情况下很少有让我生气到要去争执的点,我自己调整一下就过去了。如果把情绪分成1到9,我是没有3、4、5、6、7的,而这部剧里需要表达的是3、4、5、6、7这样的状态和过程。”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我就笑了,这样的描述方式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感同身受,因为我自己也是如此,回想了一下自己有过的争吵经历,对方是从1、2、3、4、5、6 逐步到了 7、8的状态,而我可能看起来像是1、2、2、2、2、2,这个时候我如果没能有足够的空间冷静,就会一下到达7、8。


编剧问,你们都是如何避免自己不到达8那个状态的?

“我认为一个是觉知,加上有一个好队友很重要”,阿伟说,“在你觉察自己到达5、6的时候就暂时打住,总之就是在到达7之前,不要让自己再往上走了。这个时候,如果你有个好队友,他是会帮助配合的,如果你遇到个猪队友,他会不管不顾一直拉扯你上去,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控制不让自己被拉扯上去。”


辰又说,“我觉得,1、2、3、4、5、6、7可能是自己可控范围内的事,当到了8和9的边缘,对方一句话就可能让我原地爆炸。好队友会知道你的临界点,不知道的话你可以告诉他,第一次不知道,第二次一定知道了,他是不会去戳碰的,他会知道什么时候收,甚至好队友是会帮助你灭火的。最糟糕的队友是,明明知道你在临界点边缘了,他会给你火上浇油一下,再事后指责是你情绪管理有问题,让你不断质疑自己,这样的情况更危险。”


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其实往往吵架中的两个人是处于半斤八两位置的,可能两个人在彼此看来都是猪队友。但我很赞同的一点是,当任何一方已经发出讯号表示,我处在危险地带了,这时候另一方最好能配合暂停,不一定要很好的暂停,哪怕是不欢而散的暂停,都比继续拉扯不休更不容易将双方带入7、8、9的状态。

没有想到原本是构思剧本台词的见面会,最后变成了大家对两性相处与沟通模式的一个交流。每个人的成长过往经历不同,导致每个人的临界点不同,我想,我们在能力范围内,不让自己靠近那个临界点,会比较好。我的经历告诉我,临界点也是可以不断拉高的,如果你的耐受力非常的好,但这是个不容易并且危险的过程,你内心的那根弦会体会到一次次濒临断裂。我一般会提前告诉对方自己的临界点,自己当下能接受的和不能接受的。因为凡人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每一次身处临界点边缘都能够保持心如止水,虽说内观是关键,但在内观自己的同时,不去触碰我已知对方的那个临界点,从而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尽量保护对方,这种默契的团队协作,我认为也是一种成长的修养。人生中成为这样的人,并与这样的人结伴而行,很重要。


即便这是一个宣扬自由做自己的时代,但大前提是不对他人造成伤害。有些话和行为在不同的时间点发生,会有截然不同的效应,如何拿捏,也是一个人成长的修养。曾经看到的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一个站在房顶准备跳楼的人,你明知道他正处在崩溃的生死边缘,你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他内心的那根弦也有可能断裂,导致他迈出那一步跳下去。人们吵架时候的情绪1到7,就像是自杀的人走向房顶的过程,当有任何一方的情绪到达7、8的程度了,就是他站在房顶的边缘了,即使你没有那个同理心去共情他的情绪点,至少我们不想看到最坏的结局,所以先成长自己的修养,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保护对方,做一个好队友。


这部舞台剧讲述的正是一对离异的夫妻,经过隔离期,借力打力,从猪队友蜕变成长逐渐走向好队友的过程。关于这部剧的结尾,我和李导一致认为做开放式的吧。隔离期结束了,夫妻二人在家吃完最后一顿晚餐后,一起出门散步,没有交代他们的关系走向是怎样,只是他们走在一起的状态改变了。有些观众说希望结局出现反转,例如二人破镜重圆,好像人们都会向往这样的大团圆结局。我反而觉得那样局限了,也改变了这部剧想要传达的意思,当然不排除有破镜重圆的可能性,但这绝对不是建立在关系的修复上,而是两个独自成长后的个体,迎来的再一次相互吸引与相爱。所以这部剧的重点在于个体成长,而非关系修复,它讲述的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从原本有隔阂的内在,通过一段隔离的日子,各自成长,走向不隔阂的释怀与超越。

其实人们生来就是孤独的个体,如果你不能独自面对和承受,就不要妄想在他人身上寻找和获得什么。每个人的现在,都是过去因缘的叠加,而每一个当下,又是未来的因缘积攒。在创作过程中有一些人哭了,我知道抓住人心的并不是戏,而是生活本身。


前阵子拍摄一位艺人的间隙时间,她无意提到身边一个朋友的妻子前几天突然离世,无征兆,早上送医,下午就走了,三十三岁的年纪。你会发现,其实生生死死就在你的周围。如同这次疫情,它来的时候,我们没有办法抗争,死亡也同样没有办法抗争,分离也是同样,“借力打力”正是这个意思,假如生活里遇到了不可抗争的事情,我们只能全然接受,然后借助它给你带来的威慑力,转化为自己的能量,它会渗透在你的文字,你的谈吐,你的剧作,你的舞姿,你的歌声,你的眼神,你的气场,你的一言一行。无论生活怎么对待我们,我们仍然可以选择用自己想要的方式去对待她,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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