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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父母问:多国文化成长背景的多面性



最近住的一个小房子,在山谷间,巧的是,十年前我画过它的前身。那时候刚离开当时的一个公司,回南岛小住,一半开车一半骑车,环了大半个新西兰。沿途遇见特别多有意思的房子,那时候我还没开始从事影像拍摄,连一部像样的相机都没有,于是用笨拙的画笔画下来,有时候画完会留在房子外的信箱里,有时候会敲门直接送上,因此结下了很多善缘。


曾经的朋友圈是记录生活的地方。后来人们说它变复杂了,但复杂的不是朋友圈,是人们对待它的方式。

十年过去了,旧景常在,曾经的屋主已经离开了新西兰,我再次来这里小住,新屋主不在家,接待我的是屋主的儿子,他住在镇里,我住的则是山里的loft。一个人出门在外的时候,我不喜欢住奢华的酒店,喜欢体验当地有意思的短租,有些短租并不比高端酒店便宜,也没有华丽的装修,但它能够让我直接感受到最本地人的生活,时不时还有猫猫狗狗甚至野生动物跑来玩耍。我住过非常多有趣的地方,森林里的树屋,山谷间的玻璃房,海边,洞穴,农场,谷仓,船舍,等等。我一般会选择独立的房子,不用和屋主共处,但也不属于商业化管理的地方。有的屋主会住在不远处,他们会在我到达的那天接待我,之后便是我一个人独居的时间。遇上缘分深的屋主,我们会在空闲的时候约杯咖啡,小聊,我会给他们拍一些影像纪录,有时候他们会因此给我免去部分住宿费用。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和屋主说,也许有一天我会联络各个地方有趣的短租,发展成另一个好玩的创业项目,如果父母或者爱的人有时间,可以邀请他们一起参与。

《最好的时光》- 安溥


这段时间新西兰部分地区正在经历洪水和暴风雨,我的出行也因此改为了跟着天气走,暴风雨来了,我就换地方。和朋友开玩笑说,这种短期享用不需要拥有的感受特别好,包括车子也是,皮卡和吉普车换着开。朋友说,应该开销很大吧,短租都是按天收费,前提是你有钱。我说,不,前提是你不是房奴,外加你不需要结婚生子。朋友们都笑了。我们真算了一下,假使我一年四季都用这样的方式生活,住上十年,都比我原来在奥克兰供房供车的开销要小,而且还没有额外的水电网、保险费、管理费、地税、房屋维护费,汽车维护费,等等,还能有不同的大自然环境和随机应变的自由。


我曾经在德国和新西兰居住的时候都做过短租的屋主。这次回国后,我想把南京的家改成短租房,满屋子书,可以供人阅读,多出来的空间,提供给世界各地的学生伙伴友人,我自己只保留一部分独立的空间作为私人使用,我不在中国的时候,房子也可以被使用起来。

都是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抛开贫富端口两极的人,大部分人的财富收支都是差不多的。如果把有限的财富支出比作投资,有的人选择投资有形资产,有的人则选择在满足简单吃穿住行后,投资无形的人生经历,例如技能学习、创业、创作、行走世界,等等。我是后者,也因此我放弃了对于前者的过多拥有。



多国文化背景的多面性


一位学生正在办理出国手续,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向我发来邮件,邮件里她写道,“我们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存在多多少少的伤痛和缺失,但你很少公开提及自己过往成长经历中的伤痛与缺失,你分享的更多是爱和正向的部分,这是你想传递的价值观吗?我很想知道,在不同国家的成长经历,给你带来过哪些特别难的课题吗?你是怎么面对不是那么美好的另一个部分的?我最近常常会思考这些,在孩子几岁的时候带她出国是好呢?我希望给孩子更丰富的人生。“

提到多国文化背景经历,很多人更容易看到它精彩的部分,也因此容易被人们戴上偏误的滤镜。一个东西它成就了你,它一定会在另一个层面给你带来同样多的磨难,这是自然法则。而这位新手妈妈的问题,也是当下很多父母有过的疑问。


“真羡慕你,活得这么潇洒,小时候一定是那种无论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的小孩吧。“这是我经常收到的刻板印象之一。但其实并不是这样。我很少公开提及成长经历中伤痛和缺失的部分,不是因为没有,相反,有很多,我可能比很多人都经历过更多的因为“不一样”而被排挤、诋毁、批判、打压。而我很少提及伤痛的部分,并不是刻意传递正向价值观,更多是因为,我更容易记住快乐的部分,并且,当经历了成长与和解,我们看待事情的视角会更加多面化,再去看待过往时,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思维。滤镜不同了,所用的语言和表达也会不同。


人类的语言是匮乏的,但它同样也是非常有力量的。童年时期,孩子多半会活成大人们口中的那个孩子,成年以后,我们多半会活出我们口中的那个自己。


关于带孩子见世界的最佳时期,我不能给出一个绝对正确或者所谓科学的回答,我也不认为存在一个标准答案,因人而异。我只是觉得,无论孩子处在哪一个年龄阶段,TA都是一个有主观意识和主观感受的生命。


山脚下有趣的小型“图书馆”,用于附近居民相互共享图书,很有爱

我在年少的成长过程中,反而经历的大多是“不要”,只是我无觉知的把人们口中的“不要”当成了自己的“要”。我相信不少人会都有类似的经历,没有人真正问我们要什么,似乎也没有人真正关心我们要什么。人们都在用统一的标准告诉我们,“你要怎样,你不要怎样”,于是我也默认了这些标准就是我的“要”和“不要”。


二十岁之前,我生活里的每一次大变动,都是最后一个被告知且不可逆,从德国,到中国,到新西兰。我在不同国家都会经历被身边的同龄人当成不同类对待,具体是怎样大大小小的事件,这里不详细写了,不然几万字都写不完,也不重要了,但有太多太多,每一次在新的国家重新开始,都会经历强烈的文化思想冲突,价值观碰撞和重塑,这些碰撞在一些包容性相对较弱的社会制度下体现得尤为明显。每当我内心开始接纳与爱上什么,我都会被动经历分离和重塑,居住的国家,学校,玩伴,音乐,艺术,心爱的人。曾经我默认了“要”是奢侈和任性,“不要”是人生的“应该”与“常态”,于是我很早就学会接纳分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感觉自己原本可以自由飞翔的翅膀被硬生生地折断了,后来我开始尝试找回那些原本属于我天性里的碎片,也就是自由和创作。


星空下的小木屋


丰富的生活经历让我很擅长结识不同国家的友人,所以我虽然孤僻但并不社恐,相反我可以很轻松地和陌生人攀谈深刻的话题,但另一面,我并不喜欢和人群建立密切的关系链接,我需要非常多的私人空间。我不认为存在怎样更好,这些都只是人生体验和修行的课题。每当有学生说起他们的焦虑、挫败、缺点、该如何改正,我会先问他们:这些特质被你们认为是缺点,是来自你们的内心,还是来自世俗社会的标准?如果抛开世俗社会的标准,你们仍然会觉得这些是缺点吗?这些特质有没有它们的另一面呢?与其说改正,有没有可能用接纳的方式,收获一个提升的空间?同样,当我们带着这样的滤镜看待自己时,我们同样也是带着这样的滤镜在看待别人。有没有可能,我们今后对自己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换一种视角和语言表达呢?

对于我来说,前二十年大部分时候我是在满足别人,这样先满足他人再照顾自己的习性也延续到了后来的关系里。而那些未被完全疗愈的烙印,在不知哪一个时刻会启动潜意识里的原始防御机制,所以大部分时候我少言,被动,内向,独来独往,但我能够感受到自己内心很炙热,很多感情,很多爱,也能够看见人们隐藏心底的情感。也正是前二十年生活里一个人承受的众多“不要”,使我在二十岁那一年开始走向内观的觉醒,因为有童年的爱在支撑,这种觉醒是正向的自我成长而非负向的自我沉沦。二十岁之后的内观帮助我链接到“我要”什么,我开始明白,没有经历过“我要”的“不要”,并不是内心的答案。当我们看见自己后,我们会更好地看见他人言行举止背后的种种没有被看见的伤痛和需求,我们因此更加能够理解和包容这个世界上的人事物。也因此我会看见每个人的“要”和“不要”是否来自内心深处,当我看见处在边缘挣扎的翅膀,我会希望助它们自由飞翔。


山脚下排成一排的信箱,这座山里住了几户人家呢?


所以,多国文化成长背景的孩子,在多元丰富经历的背后,他们会面临一次又一次的文化分离和价值观重塑,当孩子还处在心智成长阶段时,如果父母不能够给到很好的情绪关照,孩子需要独自面对超出他们当下能力范围之外的外部世界和内心世界的碰撞。这些碰撞放在孩童时期,便是一个个深刻的印迹,长大后需要用长时间的修行去探索和重塑。但是无论有过怎样的伤痛和缺失,每个人后天是可以自己重塑的。一切都是因缘果,让我们成长为怎样的自己。


听山谷里的雨声,这段18秒很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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